能饮一杯无

余光中先生一路走好，愿天堂有绝色、无乡愁。

* 快圣诞节了，所以这是Love Actually Paro~

* 算是第三人称视角，略无聊（。

作家御幸一也第一本小说就获得了直木奖，后成为出版界炙手可热的作家。

阿雅作为新人编辑便负责这么鼎鼎大名的作家，在第一次被前辈领去拜访他前彻夜拜读御幸自出道以来所著多本小说。

正如大众观点一般，她也认同御幸一也小说中最动人的地方便是对景之把握，都说风月无情，但这位作家偏偏将雪描出了色彩、将月绘出了温度。

然而，他从第四部作品起似乎就放弃了堪称御幸特色的细腻景物描写，也不再着墨于从前浓墨重彩讲述的神话志怪、历史长卷，反而用起了白描手法、文中意象也多变为现代日常所见之物——尽管御幸一也写起日常琐事，略带调侃的语气聊起时事也颇让文学界众人眼前一亮，但阿雅仍颇为遗憾再也看不到御幸早期那样的作品。

大众猜测御幸一也突然转变风格为年纪缘故——历史上也不乏有作家因年岁渐长而笔触日渐干练，但阿雅却对此种说法深表怀疑。

——二十五岁到三十岁，哪里有什么年纪跨度了？

这想法一直在她脑中徘徊，以致于在她第二日拜访作家时，没多久就脱口问出了这问题。

这位将将三十岁的正值极好年纪的作家身着白色底色的粗棒毛衣，被熨烫得平整的领口从毛衣的V型领中露了出来——干净妥帖得不像个单身独居的男性。他手里捧着印有与他形象不太符的可爱图形的马克杯，听了她的问题后微微笑了起来。

阿雅知自己这问题问得极不好，便将作家这笑容理解为礼节性的拒绝，连忙摆摆手暖场，“抱歉，御幸老师之前也有接受采访时说这是私人问题，抱歉我僭越了。”

听见她这么说，从方才起目光便频频落在落地窗外的御幸这次似乎把焦点略略放在了眼前年轻的编辑身上，见年轻姑娘窘迫得脸通红，便宽慰道，“其实也不算得什么秘密。”

阿雅面皮薄，仍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因好奇御幸究竟在看些什么，便移了目光到窗外。

“啊下雪了！”

终于在圣诞即将到来的十二月，东京迎来了它的第一场雪。雪花很小，远看似乎与雨滴无甚区别——这样大小的雪花，也别想能积起来，甫一落到地上便化了水，汩汩流到地缝里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如此小的雪花好像拿了指挥棒站上舞台的总指挥，它一挥棒，音乐响起，仿佛已经能预见到即将迎来的盛宴：有了纽扣和胡萝卜就能活起来的雪人，抖动枯树积雪从枝丫上坠落正巧落在想捉弄的人的衣领里，还有圣诞灯光点亮的滑雪场……

“我最喜欢的老师的作品便是您的第二部作品。”阿雅兴奋地看着窗外，霎时忘记了自己的窘迫，滔滔不绝发表起感想来，“里面对雪景的描写真是棒啊……您说人的记忆好似雪的印记，似有痕迹，但很快和逝去的冬天融为一体。”

“哈哈，我还写过这样的句子啊。”作家也看着窗外——若是阿雅此时看他，便能发现御幸的目光自始至终缩在一个在河边晃动的人影上，眉目中满是柔色。“现在听起来真是狗屁不通咧！”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再也不写景了吗？”

河边的人似乎终于了了手中事，晃晃悠悠朝御幸的房子走来。他走得极快，看得令人心惊胆战——总是觉得他马上就要滑倒摔跤。见到此景，御幸一也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从前觉得人世间的美景多为残缺，亏月、残雪……我花了大量笔墨描写这样的景色，以及此景背后的人情……直到……在不知多少个帮佣因受不了据说我‘非常令人讨厌’的性格而辞工回家后，有个傻乎乎的小子拿着广告敲响了我家的门。”

作家寥寥几句，阿雅却仿佛读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不会说话的帮佣，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作家。陪伴是否是长情尚不得而知，但神奇的是他们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找到了不用言语沟通的方式。兴许言语本就是过于赘余的表达方式，人类最初的沟通都来自于眼神与动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恨起身边的一切不圆满。生命既然有情，为什么要给他这样残缺的一生？”

感情兴许早就蛰伏，却在某个冬天冒了头——那是个极冷的冬天，为寻找灵感作家搬到了户外河边写作，苦苦煎熬一个月，却对自己下笔的文字极不满意。

他烦躁而愤怒，便把自己所有的手写稿统统扔进了河里。

而那个傻乎乎的小子，在冬风刺骨的天气，只着单衣就急急跳进冰冷河水里，大有不把作家的全部辛劳成果给统统拾起便不从河中起来的架势。

“我站在原地，看见他献宝似地把已经都糊了看不清的纸稿护在怀里递给我……水滴答滴答从他身上落下来，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他却笑得像个傻瓜一样。”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绝色。

“见过了这样的绝色，拥有了这样的圆满，我还如何去写残缺的景色呢？”

这样的绝色，大约是能度过无数个冬季，被镌刻成永远的雪的印记罢。

——END

《Love Actually》里最喜欢的故事就是语言不通的作家和女仆的故事，每年圣诞节看的时候都觉得心里非常非常地温暖。

另外的灵感来自于余光中先生的《绝色》，虽然其实更爱他的《逍遥游》，但这里似乎用这首广为大家所知的诗比较合适。愿老人家一路走好。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